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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歲以後才能體會的那些事

我衷心希望
自己也能夠
不受老年影響，
就像年輕人一樣，
活得朝氣蓬勃。

「妳也要長壽！」

我在兩年前迎接了九十歲大壽。禪學大家鈴木大拙老師在九十歲那年，才開始《教行信證》（譯註：日本鎌倉初期的佛教書，親鸞聖人著作，被視為淨土真宗立教開宗的寶典）這部經典的英文翻譯。我在老師八十歲時開始擔任他的主治醫師，自那時開始，老師每年都會在聖路加國際醫院住院一個禮拜，進行健康檢查。

老師那時辭去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洋哲學教授的職務，帶著在美國紐約成長的日僑第二代祕書岡村美穗子小姐歸國，打算在日本永久居住。之後，直到老師九十五歲那年因為突發性腸閉塞在聖路加國際醫院驟逝為止，十六年來我一直擔任他的主治醫生。

每年五月在隅田川河畔的聖路加花園舉辦健康檢查同學會，老師年年參加，與會的三百多名健康檢查會員，都很想向他請教長壽的祕訣，在會場經常可以看到老師被眾人包圍請益的場面。

聽說老師開始親鸞聖人著作的《教行信證》英文翻譯之後，經常對年僅二十多歲的祕書岡村小姐說：「妳也要長壽啊！有些事不活到九十歲是無法體會的。」

老師患有高血壓，血壓最高時會飆到兩百以上，所以由岡村小姐每天使用血壓計測量血壓，再與我通電話調節降壓劑的劑量。每次老師住院檢查，我都很期待回診結束後，聽他談談所謂自由自在活著的意義。

佛教裡的「自由」，在老師的解釋就是「用最簡單易懂的例子來說明的話，就是松樹不會變成竹子，竹子不會變成松樹，各安其所。……像這樣無拘無束地做自己的主人，就是自由。」

日文中的「卒壽」（譯註：「卒」字的俗字「卆」字，由「九」與「十」組成，故「卒壽」意指九十歲），最近又稱為「鳩壽」（譯註：「鳩」字裡包含了「九」字，日文發音也與「九」相同，日文中的「鳩壽」也有慶祝九十大壽的含意在內），這些詞彙裡都有「平靜享受高齡生活，頤養天年」的寓意在內。從前我做夢也沒想過自己年過九十還能活得如此健康。

三十三年前，在我滿五十九歲的半年前，我所搭乘的日航「澱號」遭遇劫機，被拘禁在機艙內長達四天三夜，所幸最後平安被釋放。事後，我寫了明信片向每位前來關心我安危的親朋好友報平安，上頭寫著：「大家對我的恩惠，總有一天，我將回報給他人。」一年之後，我迎接了六十歲的大壽。如今那起事件已經成了三十三年前的往事，我將那起事件後的生涯稱之為「第二個人生」。

今後的人生，比起自己的研究與地位，我更想要貢獻給世人。當時做夢也沒想過自己竟然可以像鈴木大拙老師那樣活超過九十歲。寫這本書的我本人，竟然已經超過九十歲生日兩年，衷心期望自己也能夠不受老年影響，就像年輕人一樣，活得朝氣蓬勃。

現今，我忙於工作，也沒有刻意做運動。雖說如此，爬樓梯時還可以一次跨越兩個階梯，絲毫沒有疲倦的感覺，反而還相當樂在其中呢。

同理病患心情的感性

我在昭和十二年（西元一九三七年）畢業於京都大學醫學部。大學一年級結束時，我在琵琶湖北邊的滑雪場發了高燒，被診斷是結核性胸膜炎，有半年的時間遲遲無法退燒，就連廁所也無法自己上，必須採用絕對安靜療養的自然療法，在自家整整休養了一年。

從基督教關西學院中學部直升第三高等中學，之後進入京都大學醫學部，求學路上一直與同年級菁英競爭的我，卻因為生病被迫休學一年，當時真覺得自己很不幸。那種心情相當悲慘，就像充滿自信的溜冰選手不慎在第一圈滑倒摔傷，好不容易起身繼續比賽，卻看到身旁原本一起開跑的其他選手竟然已經進入第二圈。

比同級生晚一年復學的我，健康狀況並沒有完全恢復。我感嘆自己的不幸，在鬱悶的心情下畢業。經過了十年以後，我才發現自己擁有了同理病患心情的感性，原來落後同級生一年並不是什麼壞事。依照基督教信仰的說法，那一場大病對我而言，其實是上帝的恩賜。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因為急性腎炎在家療養三個月。病癒後仍被醫生禁止運動，在那段時間，我獲得了學習鋼琴的機會，反而讓我這一生有幸得享音樂所帶來的喜樂。

小學三年級時，我在教會的聖誕節演出比利時作家、詩人梅特林克（Maurice Maeterlinck）的作品《青鳥》中哥哥吉爾的角色，和妹妹梅蒂一起站在舞台上表演。這樣的我，在八十八歲那年，突然受邀幫美國教育家兼哲學家李奧．巴斯卡力博士的原著《一片葉子落下來》寫劇本。邀請我的人是本書的譯者未來奈奈小姐的先生，也是出版這本繪本的童話屋出版社社長。當時這本繪本創下了熱銷八十萬冊的佳績。

其實，當初讀了巴斯卡力這本書的日文版，我相當感動，恰巧當時在《朝日新聞》主辦的「生與死」對談中，演員森繁久彌先生跟我談到他讀了這本書的感想。那時我就想，若是能將這則童話故事改編為音樂劇，孩子就能和雙親，甚至與祖父母三個世代一起共同觀賞。將葉子隨著四季變化，最後離開樹梢回歸大地的故事，以真人演出這樣的生命轉折的話，不知該有多好。